我是在网络上认识她的,花了近一个星期才听完她的故事。寂静的深夜,隔着网络,我能感觉她内心深处那刻骨铭心的悲催与对新化故土的思念,我一次次被她的诉说所颤抖、打动、流泪。女人的坚强是无法用文字表述的,我只能从她那些尘封了四十多年的往事中去感受她血与泪的腥涩、、、、、、
母亲、哥哥、父亲,就这样一个一个消失在童年的记忆里、、、、
她今年48岁,出生在新化一个偏僻山村的贫苦人家。她那山村特别贫瘠,没有两分大以上的田和土,尽是荒秃秃的石头和杂乱的荆棘,要隔几里路才见一户人家。那时刻没有电,一到夜晚,黑漆漆的压得让人窒息,偶偶突然间几声乌鸦的尖叫如哭如啼,直让人胆战心惊、毛骨悚然。在她五岁时,她母亲因一个多月把饭省给她吃而自己饿肚子,有一次在山上砍柴,因完全无力支撑摔落山崖,几天后村民找到了她母亲的尸体,母亲嘴里还含着一把当时用以充饥的茅草根。
她只读了两年书,童年在她的印象里就四个字:饿、累、冷、伤。每天清早起来,饿着肚子光着脚就上山砍柴放牛拔草,有时牛不见了,要找到天黑才能到家,全身都是划伤和山刺,一小碗的红薯米饭里是很难找到米饭的,只能靠多喝水才能吞下去和勉强解决饥饿。
十岁那年,她十二岁的哥哥在池塘里洗澡被淹死了,她的父亲也从此一蹶不振病卧不起。在农村,哪个家庭如果接二连三的发生这种丧事,所有责任肯定会推到一个人身上的。村里的人都骂她是扫把星、是丧门星、是吃人精。从此,再也没有亲戚和村民踏进过她们的家门。一个十岁的女孩体会不到什么叫痛苦和压力,也分不清什么是鄙视和冷漠。只知道拼命地干活,找所有能吃的东西去维系父女俩苟且的生命。
十五岁,她在山上砍柴晕到了,醒来后只见衣服被撕破,下半身全部是血。当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她父亲时,她父亲连喷了几口血后就再也没有醒来。她一个人在屋后花三天时间刨了一个坑,母亲、哥哥、父亲,就这样一个一个消失在她童年的记忆里。茅草屋顶上的窟窿越来越大,黑、烂、松动的木板房在一天天的腐烂,风言风语却越来越多了。房子最终悄悄的倒了,伴随着倒下去的是家、是心、是尊严、是生的欲望与故土。
十年流浪,她不知在哪里,更不知道要去哪里、、、、、、
离开新化的那年,她没满十六岁,身高不到一米四,体重不到六十斤。只有身上穿着的唯一的一套衣服,一双底、面都穿了几个洞的烂布鞋,走路去新化在路边的草堆里过了三个夜晚。村里没有人知道她是何时走的,也应该没任何人在意她的存在与否。
有过她这种经历的凄苦小孩,只要活下来,生命力是很顽强的。当她爬上装煤的火车自认为已经走了好远好远时,火车在一处煤坪停了下来(我给她分析应该是冷水江金竹山那边,因为讲话和新化一样),一对在煤坪边靠捡煤谋生的孤寡老人收留了她。早出晚归的捡煤生活持续了近两年,两位老人又相继过世了,老人临终前把一生200元的积蓄全给了她,并交代要她去远地方去大城市谋生。
她去了武汉、她去了郑州、她去了浙江。她捡过废品、她卖过冰棍、她扛过矿木。她睡过屋檐、她乞讨过食物、她被抓被关过。她被陌生人凌侮过、她被人贩子拐卖过、她被男朋友欺骗过。十年时间,她就这样在生与死的交错中匆匆而过。经历多了,也许时过境迁后你无法想象出当时的辛酸、痛苦与折磨。
踏上深圳:人在世上行走,梦是唯一的行李!
九三年,她二十六岁,踏上了南国深圳这片充满激情充满机遇的土地。在蛇口一家服装厂,两年时间,白天上班,晚上摆地摊,她从员工做到了厂长 。九五年,她辞职自己办了个小服装厂并在南头开了家小酒店。九七年, 她的服装厂有近两千员工,她已涉足股票、酒店、化工等多个领域。一个曾经用“苦”字无法形容的苦命孤儿,经历了三十年的风风雨雨,终于品尝到了“苦尽甘来”的滋味。
她说,那时候厂里有很多新化人,但谁也不知道她是哪里人。听到曾经熟悉的乡音,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听到曾经熟悉的乡音,儿时的回忆像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尖刀,直扎胸口。九五年,她看中了一个小她三岁的河南人,小伙很老实很勤奋很上进,对她特好,也不在乎她不能生育,她把他从一个普通员工慢慢的锻炼成总经理,把经营权全部交给了他。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苦日子总觉得好长好长,好日子又让人觉得好短好短,九七金融风暴悄无声息的瞬间横扫亚洲。她的服装厂停产了、酒店关门了、股票一跌千丈,那个她把命都交给了他的河南人也卷着最后的、唯一的一百万跑了。那段时间,她使劲地抽烟、她拼命地喝酒,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流不出一滴眼泪。她卖了设备、房子、车子、首饰等,付清了所有工资和偿还了全部债务,重新租了一间十多平米的民房留在深圳。在很多人看来,她人生的事业到此为止。
东山再起、不办厂店、不炒股券、不沾地产,八年成就亿万梦!
九九年,她找了份年薪100万的工作。2000年,她所就职的公司奖励给她500万。下班后,她呆在家里很少应酬,她请了一个学经济的研究生给她读各种各样的报纸书籍,给她讲各行各业的市场动态与数据。她说,世界上最辛苦的职业是当老板。办一个真正有责任、有良心、有凝聚力、能长盛不衰的企业是相当艰难的。生意好时,大把的人围着你要钱,生意不好时,大把的人围着你要债,除了在员工面前抬头挺身,其他时候都是低头求人。真正轻松、赚钱、有尊严的职业就是那些胸怀巨款的金融家们。她砌底改变了自己办实业的做法,选中教育、医疗、环保、信息四大产业做投资,利用别人的固定资产、人才、技术、渠道、品牌,赚取比银行利息高数倍的利润。
2005年,她的个人资产突破一亿元,她也走进了真正的婚姻殿堂。她说她老公是一个奋斗的失败者,孤儿,很矮很丑,比她大5岁,毕业于一所名牌大学,是她在马路边捡回来的。为了照顾她的事业,老公在家一心做饭做菜做家务,每天给她捶背按摩,陪她散步陪她聊天。选择男人,不能只看外表与财富,要注重胸怀与能力。2008年,他老公说服她把她给他的三千万养老款全部捐给了汶川地震灾区和冰灾受害地区,一个曾经穷困潦倒、为了钱奋斗半生的人能够如此慷慨有爱心,令她感到人心的价值与生命的意义。
她说,也许她天生是孤独的命,也许小时候村里人说的迷信是真的。2010年,在一次车祸中,老公为了保护她死于车祸。老公在临死前对她说了一句话:你一定要回老家去看看!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那个离别了近30年的家乡,回还是不回?
老公走了,她的精神支柱一瞬间就完全垮了,脑海中全是一片空白。夜里,总感觉老公睡在身旁背后暖暖的。靠在椅子上时,总感觉老公在轻轻地捶背,舒服极了。她病了,在医院整整住了一年。
无论你对故乡多么的痛恨,无论曾经的往事多么的令人伤心,人老了,那个生你养你的故乡总是会不由自主、不经意间进入你的心间、你的梦乡。老公临死前的那句话,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响起。
经过无数次的挣扎与思考,2011年,她一个人悄悄地回了次新化。县城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就像她曾经匆匆路过的某个城市。她在和一酒店住了三天没出门茫无头绪,没有亲人朋友,离别了近30的家乡,回还是不回 ?
她对的士司机说,你送我去那个地方,尽量开慢点,再返回。路,变了。路两边的房子,全变了。只有一个曾经歇脚过夜的地方还是老样子。走到曾经住了十六年的家时,她的脚软得全身一下子倒在地上,再怎么控制,眼睛还是潸然泪下。模模糊糊的眼前,杂乱无章的深草里,隐隐约约能够辨认出曾经居住的痕迹,隐隐约约能够辨认坟头的样子、、、、、、
在村里,她说她是某某某的远方亲戚。面对一个讲普通话的完全陌生的妇女,有人不知道有这样一家人,有人不愿意提起这样一家人,有人还像几十年前一样在耻笑和讥讽这家人。只有一个老婆婆,在说起这家人的时候,充满伤心、同情、歉意和牵挂。她掏出10万块给老婆婆说:我把钱寄在您这儿,如果半年之内那女孩回来了,您就把钱给她,如果她没有回来,这钱您就自己留着用,就当我孝敬您了。她说,她不知道那天是怎么离开村子怎么返回县城的,她只记得透过的士的窗口,如血的夕阳压得胸口一阵阵的剧疼。
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
在网络里,她问了我很多很多有关新化旅游、教育、农业、食品等行业的现状与未来。字里行间 ,一字一句,总觉得有眼泪在流淌,总感觉有思念在飘扬。我不敢太多的打听她的近况与设想,也没能力给她更多的安慰与劝导。无论如何,一个拥有上十亿资产的女人是新化人民的骄傲和自豪!也许,她还正在冲刺的征途中。也许,她正在返回老家的旅途上、、、、、、
我用心的唱录了一首歌《故乡的云》给她,但愿我给她写的这篇文章通过新化家乡人民的转发也能让她看到、也能让她体味到其中的真诚与渴盼。